中国最大校企崩塌始末
2025-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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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企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最终亦被时代淘汰。


近日,启迪环境公告:公司正式进入预重整程序。数年来的诉讼缠身,数次易主,已经被坏账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明星公司终于将通过司法途径摆脱麻烦,而其曾经的控股股东,目前的间接控股股东启迪控股亦早已深陷债务泥潭。


在国内资本市场,清华校企由紫光系、同方系、启迪系三大资本家族构成,一家破产重整,一家深陷债务泥潭。


回顾清华紫光以及北大方正的破产重整,不难发现,校企在发展过程中,股权和管理权难明晰非常容易“内斗”,且最终都由疯狂扩张引发债务危机。


招募重整投资人


近日,上市公司启迪环境发布公告称将公开招募重整投资人,引入具有资金实力和产业协同能力的投资人,以改善启迪环境的经营和财务状况,推动公司的可持续发展。


9月23日,启迪环境债权人向宜昌中院申请对启迪环境进行重整,并申请启动预重整程序。9月24日,宜昌中院决定对启迪环境启动预重整,并指定启迪环境清算组为临时管理人。


启迪环境的经营可谓是“诉讼缠身”。截至11月23日,启迪环境及控股子公司因行政诉讼、工程建设纠纷等经营事项提起诉讼累计未结、仲裁事项金额合计为2.52亿元;因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债权债务诉讼、涉及证券虚假陈述责任纠纷等事项为被告累计未结诉讼、仲裁事项金额合计为14.87亿元;执行待履行金额约为51.65亿元。


启迪环境间接控股股东启迪控股早已深陷债务危机。


2022年启迪控股因其流动性承压,无法按时或在宽限期内,支付部分到期的两笔美元债。两只美元债发生违约。2020年四季度以来,启迪控股一直试图通过质押世纪互联的股份,从国际投资人那里筹集资金,另外还向合肥市政府申请将价值12亿元人民币的土地增资转为现金增资。但最终,启迪控股还是发生实质性违约事件,颇令市场感到意外。


截至2020年6月末,启迪控股总资产为1412.75亿元,总负债1043.73亿元,净资产369.02亿元,资产负债率73.88%。从多家启迪系公司的财务数据也可以看出,在启迪控股主导下,整个启迪系捉襟见肘。


其中,启迪环境是国内环保行业龙头,主营固废处置和水务治理,2021年净利亏超45亿,此前还曾因信披涉嫌违法违规,遭证监会立案调查。启迪科服更糟糕,2021年亏损超65亿元。


危机始于“内斗”


启迪控股的前身,是成立于1994年的清华科技园发展中心,纯粹的国有体制内“校企”。2011年,毕业于清华的王济武成为启迪控股总裁,2012年完成混合所有制改革。2018年,清华启动校企改革。改革的主线是出让控股权,引入战略投资者,非核心业务剥离。2020年末,启迪控股历时三年的校企改革完成,但改革完成后,清华控股、百骏投资和合肥建投及其一致行动人蜀山城投三方,并列为启迪控股第一大股东。其余股东里,还有青岛国资等的身影。实际控制人缺失,注定了启迪控股难逃股权与控制权的纷争。在启迪控股的债务危机中,也没有股东愿意倾囊相助。


而已经破产重整的3600亿北大方正和3000亿清华紫光更是“内斗”严重。


2009年-2013年,紫光集团完成混改,持股情况变为清华控股持有51%,健坤集团持有49%,赵伟国清除小股东后,正式主导紫光集团。紫光集团旗下主要的上市公司有两个,一个是紫光古汉,一个是紫光股份,赵伟国担任紫光总经理18天后,就对紫光古汉的管理层进行了大换血,安排自己健坤集团的股东和副总裁上位。紫光集团、衡阳国资委分别持股紫光古汉4106万股、3794万股,比例分别为18.39%、17%,股权相差无几,因此两方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紫光集团的起步离不开清华,赵伟国也是在1997年以清华大学研究生的身份,进入了清华同方,开始逐步入主紫光集团的。与此同时,另一个以北京大学为根基的校企也得以快速发展,这就是北大方正,仅仅四年时间,北大方正在香港成功上市。比之紫光集团,北大方正的内斗更为激烈和漫长,以至于这个曾经时代的弄潮儿死于内斗。


2017年12月11日,海淀区中关村软件园旁,一场“武斗”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其中一方是余丽、冯志丹等人,另一方是方正集团员工李岱。余丽等人趁着李岱带着公章和营业执照去税务局办理证件时,直接抢走了公章、营业执照,李岱只能报警求助。这还不是北大方正内斗最荒唐的一幕,2019年,招润投资专门上线了一个举报网站,一场二股东公开举报大股东的戏码上演。


崩塌败于举债扩张


校企改革的过程中,各方总免不了围绕股权和控制权进行争斗,上面一斗,下面也难免“山头林立”。梳理这些知名校企的发展史,一个相似的脉络还在于他们习惯性地选择用并购的方式来增加自身的筹码,实现业务扩张,扩张至地产、金融、科技、医药等各个领域,可最后大多都失控于压顶的债务。


从2013年开始,赵伟国控制的紫光集团正式开始了“并购之旅”:其先后收购在美国上市的集成电路芯片公司展讯通信、物联网芯片公司锐迪科微电子,收购了“新华三”51%的控制权和法国微连接器公司立联信(Linxens)接近100%股权等,还合并成立紫光展锐、组建长江存储、开工武汉存储基地、控股上海宏茂微电子。


6年时间,紫光集团及下属企业先后对20多家企业发起了并购要约,投入资金超过1000亿元。


通过并购以及不断的研发创新,紫光集团成为世界级高科技产业集团,在集成电路领域逐步拥有国际竞争力。但也有观点担忧,动用大量资产收购,尤其是集成电路行业资金技术密集的特点非常明显,投资回报周期长,这些均会使得集团累计负债规模过大,融资结构失衡,风险暗藏。


问题爆发的确源于融资结构内里。紫光集团负债期限多为“短贷长投”,流动资金严重吃紧。


北大方正与清华紫光如出一辙。


方正创始人王选2002年在公司内斗的余波中退出时,留给方正两块核心资产:激光照排和电脑。2002年,方正集团董事长魏新宣布实施“多元化战略”。


经过三年的转型,方正从一个高科技公司变成一个全新的金融控股财团。


地产商贸、金融证券、智慧城市、智慧医疗、甚至智慧交通等等,都纳入自己经营版图。此种思路和操作完全改变了北大创立方正的初衷,也改变了中国大学校办企业的定位和使命:科研成果转化。方正,从此走上了为钱而钱为资本而资本为扩张而扩张的不归路。


校办企业时代终结


如今,启迪控股爆雷,紫光集团破产重整,四川能投正式接盘清华控股,更名天府清源。至此,中国最大校办企业画上句号。


高校办企业,有其特殊的时代背景。高校本该以自身的学术科研优势,带动校企在业务发展上的突破。


我们看到这些校企并没有专注于走自主研发和自行壮大的路,而是习惯性借助资本手段,实现业务并购扩张,不限于地产、金融、科技、医药等多个领域,结果最后大多都失控于压顶的债务。


这也是校企的局限性所在。包括清华控股、北大方正、哈工大集团等在内,校企成立之后,容易落入内部人控制的陷阱。理念传统并且有着自身利益考量的校方,与理念市场化的投资方,矛盾难以协调,难免会给旗下企业的发展带来种种问题。


启迪控股的债务危机再次敲响警钟,高校还是得回归教育本位,将企业作为独立主体去经营。作为时代产物的校企,也该彻底退出了。